普洱的国际语法 

 

　　读关于普洱的老文字，让人有一种时光错乱之感。道光、光绪《普洱府志》里，让人深刻的不是历史大事，也不是人物，而是“食货志”。也难怪，在汉语文化谱系里，云南本就是远离中原的偏远之地，而普洱更在云南之南，那就更加偏远。这样的地方，历史大事和人物自然谈不上，即使有，也没什么分量。这样的地方，唯一有分量的就是物产，所以，《普洱府志》中的“食货”就有了意思。有什么意思呢？自然是有各种稀奇的物事。比如，某年，普洱府进贡了几头大象，某年，进贡了几只孔雀，某年，又进贡了一对白色的老虎，某年，进贡了多少普洱茶……《普洱府志》里的普洱这个地方，在天朝的版图里似乎只有两个功用，其一：和任何一个边疆地区一样，它的存在是用来维护天朝的边疆，这种地方，朝廷是不用指望什么赋税的，它的存在，只是表明天朝的疆界延伸到了这里，它只要好好在着，没什么事，不用耗费太多银两就行；其二：没事的时候，就给朝廷弄点稀奇的东西，什么大象啊，孔雀啊，茶啊什么的，让天子在闲着没事的时候玩赏玩赏，增加一点博物的知识，知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总之，在传统的汉语语法里，普洱就是这么一个地方，它所有意义的指向，似乎只有这么一个词：边疆。边疆意味着什么？就是边远、蛮荒、奇异、文化上的落后这些词汇。应该说，普洱的传统语法延续的时间太久太久。直到上个世纪90年代中叶，笔者大学毕业到普洱工作，同学还大奇：什么？你到普洱？普洱在哪里？是个什么地方？地图上有吗？

 

　　一转眼，2013年的5月，普洱进入了国际语法的时代。许多个国家的茶人汇聚普洱，展开了关于普洱茶、中国茶、国际茶产业的大讨论、大交流。在普洱的国际语法里，“普洱”这两个汉字的意思再也不是边远、蛮荒、奇异、落后这些含义了。它几乎成了健康、生态、原在、多元文化和谐、环境保护、可持续发展这些当下流行的国际普世价值的代名词。在普洱的国际语法里，那件传统的名叫“边疆”的外衣，早就被收进了博物馆的不知哪一只柜子里？

 

　　普洱从传统语法到国际语法的变迁，只有短短不到二十年的时间，这个跨度是不是太大？是的，确实有点大。可是仔细想想，也不算太大。为何？因为跨来跨去，我们只是再次回到了事物的源头，尊重自己的来路，尊重那些本来就应该尊重的最朴素的东西。那些东西是什么呢？它是澜沧江的一片浪花，是江边的一座高山，是高山上的一片土地，是土地里的一棵树，是树上的一片叶子，是照耀叶子的一缕阳光，是阳光穿透的一滴水珠。这些事物朴素而细小，但却和人类生存的整个根基有着莫大的关系。所以，普洱从传统语法跨越到国际语法，真正跨越的不是一个词汇，而是人类意识形态的一种跨越。这种跨越就是，我们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楚明白：地球，真的只是一个村庄，这个村庄里生活的人们，不分种族，不分地域，都更加珍惜村庄里的任何一种事物，都正在用崭新的眼光精心打量和对待村庄里的任何一种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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