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从凤冠山顶俯瞰整座无量山,总在欢畅后生出一丝悲悯。
我是顺着石头路走到凤冠山来的。进了无量山,走到哪里都是石头铺砌的道路。路面已被磨得光滑,顺着这条路走出大山的村民越来越多,顺着这条路寻着来的陌生人也日渐增多。有人气,山才有灵气,村庄才有生气。
凤冠山离天空近得很,从坡脚到坡头上天似地走。去了多次,每一次都遇上当头就泼洒下来的阳光。以至于我的记忆里从未有过凤冠山的雨。云朵是蓬松的白,抓一把就可以往嘴里塞的那种软。天是诱人的蓝,是蓝到没朋友的那种蓝,有时看得人眩晕。充足的阳光在空气里拉成蓝荧荧的细丝,一束束挂在核桃树颀长光洁的枝丫上,晃荡呀晃荡。
一条名叫干河的溪流在此发源,顺着迂回的山形把这些阻塞的脉络用温润的泉水浸透疏通,让无量山的气血始终饱满喷张。与凤冠山顶遥相呼应的是滇南第一高峰——海拔3376米的笔架山。源起笔架山的叶家坝河与干河在凤冠山脚下暗结连理,共赴一个并没有告诉我的目的地。从凤冠山顶望过去,笔架山仿佛伸开双臂就能拥入怀中。入冬后,山顶积有一层薄薄的积雪,像壮硕的汉子在中年突然多了几根白发。
入冬之后,属于村庄的热闹就此封存。村里人闲了下来,栽种的麦子早已在霜降之前长出嫩叶,好像所有操心的事情都完结了。他们成群地坐在核桃树下晒太阳,就着这老树核桃小小的果仁,泯一口麦子酿的酒。这时候连松鼠也少见了。它们在夏秋时节拖着蓬松的长尾巴成群结队地从无量山蹿出来,纵身一跃就能攀爬到核桃树梢去。松鼠啃食青皮里还未孕育成熟的核桃仁,在核桃壳还未完全硬化的时候。这样的啃噬不分白天黑夜,只要它们愿意,它们可以一直啃。人们拿那些生灵没有任何办法。待核桃完全成熟之后,村庄的人们挥舞着手里的长棍敲打树上所剩不多的核桃,像在完成一支从远古就传下来的舞蹈。
一株核桃树活得太久,慢慢就无聊了。在历经一座山的数百个春秋与冬夏之后,那些看着它长大的人早已不在世,那些它看着长大的人也渐渐不再见,一些人入土为安,一些人出山寻路。熟悉的人越来越少,熟悉的树也越来越老,与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物都产生了代沟。核桃树终究一天也老了,果实越结越小,小得像做了亏心事那般局促不安。当一株树的情绪不再饱满,属于仁义的内心,也变得惶恐而谨慎。核桃树到了一定年纪,老到连自己也记不得年纪的时候,已经没有人在意它是否结果子,结了多少果子,甚至不结也没有关系。它们立于村子的每个角落,收纳好这一年平淡的日子之后,在冬天没有任何人察觉地死去,连同它亲眼所见的那些乡村往事和亲耳所听到的飞鸟带来的远方故事一起,挂在枝头风干。
老树不愿把故事讲给没有阅历的人,古茶树除外。它将所有故事融入枝叶,每一季的茶叶就是这季的故事,故事不同,茶味当然也有区别。山越深,茶树越老。听说凤冠山的茶叶很有名气,有时竟然一叶难求。但这里的居民大概不知道自己的名气如此之大,他们的心境呀,平常了再平常,从不见什么波澜。或许是因为爱茶,又或许单纯只是喜欢这座山,顺着光滑的石头路寻来的人越来越多了,多得让这个从来不习惯留人过夜的村庄都在策划着建盖一两家石头客栈。山里的人们始终习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不看日历,山风和日头会告诉你今天和昨天有什么不同。随着时间的积淀,村里的古井由功能意义逐渐转化成为文化符号,已经鲜少有村民到井里打水。古井是凤冠山汪着水的眼,井里的水不断流出来,不断舀入水桶担回家里去,水又不断流出来,村里的妇人们又舀满水担回家里去。如此往复,也不见哪一眼古井枯竭。泉水顺着管道从山中引来,直接进了家门,不再有人去井边担水。井里的水常年不流,反而旧了,枯了。我担心这凤冠山的井源慢慢的就不再鲜活。背井离乡——古井背负了一代代人永远的乡愁。到我们这一代,这记忆就断了。
站在村头看一户人家盖新房。多少年了,新房仍旧用老方法建盖。满山数不尽的石头堆砌的墙体,是村庄一场有秩序的叙说。这样的次序不曾乱,石头与石头之间井井有条,长幼尊卑从不改变。足迹在日复一日里磨平了石头的棱角,日子也富有泽光。没有被铺砌成路的石头堆砌在路旁,长满了苔藓,苔藓是最悠闲的植物,只要有水有阳光,它们愿意生长在任何一个不需要它们的地方。在山顶雪风中日渐风化的石头房,暗示一些岁月斑驳。去了多次之后才发现,我不熟悉这里的任何一户人家,以至于后来回想起凤冠山,像是想起一个无法延伸的梦。不认识那里的村民,就不知道他们的来路和去路,对一个山村的认识始终浮于表面,无法深入内里。人生,往小里说,只是一户人家的家长里短。
除去那些多年的老树,凤冠山好像少有花木,或许它不需任何花草的点缀,还是我刻意忽略了它的柔软?我好像已经忘了。我其实忘了很多事情,山顶有片建了多年的空墓地,听说是建墓之人为自己百年之后建的,以前村里的人告诉过我,后来我也忘了。这样的事情忘了就想不起来,彭学孔他们的事情,却不会忘。
民国38年(1949年)初,我想象笔架山顶峰的落雪还并未完全化尽。那应当是一个与往日并没有任何不同的清晨,凤冠山上的雄鸡叫醒了山村。彭学孔、张俊林、蒋中伟,以及杨元璜、冯仕棋、王培、罗维信、张俊卿……那些后人记得名字的和不记得名字的年轻人在山顶小庙前结盟,将一碗鸡血酒一饮而尽,“云南民主联盟滇西纵队”由此成立。此后经年,同生共死,革命到底。从山顶吹来的雪风刮着这群年轻人意气风发的面颊,革命的滥觞从凤冠山顶淙淙而下,流遍整个西区。三年后,蒋中伟因“反共救国军”一案被捕,含冤死在初春的保甸。隔年春天,彭学孔因同样的罪名死于景东,一些原本以为不会终结的事情就此戛然而止。我没有去追究某场革命是否正统,历史早已给出答案,如同栽下一粒种子,果子始终会结出来。信仰是一件奇妙的事,当年歃血为盟的庙宇在几十年间倾覆,但只要小庙还留下一块石头,就有人祭拜,只要在那个地方还有人去插下一炷香,那里的香火就不会断。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风霜多年来从不曾消减,无量山的故事多了,老了,旧了,凤冠山的传奇反而日渐丰满。
陈财,普洱茶新锐制茶工程师,1987年03月出生,云南澜沧人,出生于制茶世家。先后任技术员、审评员、技术科长、总工程师,拥有多年年古茶制作经验. 关于普洱茶,你想知道的,这里都知道 .能为你提供专业、快捷的1对1解答,朋友圈每天都更新发生在云南有趣的故事 ,采茶做茶及普洱茶全部干货知识!只想把真正的好茶给爱茶懂茶的人!添加微信:435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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